澡雪時光

 從下午的選修課到晚餐結束為止，他已經聽到學長打了九個噴嚏。


   「哈啾！」一推開餐館的玻璃門，剛好是第十個。


    雖然小孩似又帶一點鼻音的噴嚏聲，還有揉鼻子的無辜神情都很可愛，


可是再可愛也不能抵擋住秋老虎的突襲。


    「你穿得太輕便，會著涼的。」


    「不會啊，我還有這個。」學長一邊露出燦燦的笑容，一邊獻寶似地拉一拉

橘紅色圍巾，流蘇晃啊晃的。



    入秋向來冷暖不定。早在夏末，母親以及父親年輕的續絃就開始替他張羅秋冬


衣物。而他也跟學長逛了幾次街，對方卻對外套的各色新品意興闌珊，倒是眾裡尋


他千百度，最後買了這條圍巾。



    色調飽滿，織工細膩，質料輕盈卻又溫暖。這條超長圍巾——十分符合學長向


來高調的作風——，就是所謂的絕佳冬季單品吧。



    學長有專屬的品味，也很擅長服裝搭配，圍巾和身上衣物相得益彰，加上自然


天成的外表，優雅自若的姿態，一個人就能夠把熙熙攘攘的夜市轉換成伸展台。



    即使打第十一個噴嚏，模樣還是很好看。五指滑過鼻尖，像是詩人導演片中比


手語的青春主角。在夜市攤販的一盞盞暖黃燈光下，臉龐透明純淨。


    只是，就算是眾人的焦點又彷彿自備鎂光燈，那也不是實質的溫度啊。


    在感冒病毒革命成功之前，他趕緊解下自己的深藍鋪棉外套，捧向身旁略為

發抖的人。


   「喏，也許不是很好看，你披上也好。」


   「啊？那你怎麼辦？」

   「沒關係，我穿得夠多了。」


   遲疑了一下下，學長笑開來，道謝後——「親近生狎慢」這句話，對他們並


不適用——接下了外套，笑吟吟地穿好。


    兩人將要步向巷弄之前，學長在轉角停住腳步，低頭看了看外套，再抬頭

正視他，說：「這件外套又保暖又好看，我好喜歡。」


    在那麼乾淨柔軟的眼眸中，誰還會忍心讓虛偽潛入？


    他努力鎮定心神，成功地不讓「謝謝」兩個字被風拆散。但是，不小心也讓

「哈啾」字從口中流竄了。


   「會冷吧？」


    他正欲搖頭否認，頸子瞬間被兩種舒服的觸感擁抱。先是人的手指，再來是

圍巾。


   「果然，兩個人圍也沒問題呢。」


    學長的神情很是得意。「哈，幸好當初沒估錯長度。」


    他恍然大悟：當時學長明明在鏡子前就圍了好幾次，還要應是局外人的他也

過來試試。



    長長的橘紅圍巾，彷彿剪自一疋清秋的日光，一片山嵐雲海，一捲電影膠片。

又明亮，又軟綿，又流動著許多故事。



   「我還有一點點餓耶。」學長悅耳的聲音和開心的語調，就像在哼歌。「我們

去吃紅豆小湯圓，好不好？」



   「好，走吧。」他微笑以對，彷彿腳底下也踩著鬆軟的圍巾，說：「這是一條

好圍巾。嗯……我也很喜歡。」


    這種飽滿，細膩，輕盈，又溫暖的感覺，非常非常喜歡。



    熱度很快自耳垂漫至全身。他低頭，圍巾搔過臉頰和鼻尖，好像也搔入胸口，

讓自己止不住嘴角上揚。


    這些年的日子，跟正漫步的街道名字好像呢。


    安泰順遂。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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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番外:D
正文篇名：放課後的桌球室 


ps.電影為《穿牆人》一片